星月当空,夜幕沉沉。
夜里,黎明悦睡得并不安稳,翻来覆去,呓语连连。
她总是梦到过去几年在李家遭受的苦楚,几经惊醒,难以入眠。
与那些不堪入目的日子相比,这几天的颠沛流离实在算不得辛苦。
她睡得不踏实,同一张床上的陆仪霜也无法安眠。
“明悦,你怎么了?”在枕边人又一次陷入梦魇之时,深呼喘息的动静吵醒了她。
陆仪霜几不可闻地叹息,轻轻拍着她的肩膀,“明悦,醒醒。”
黎明悦双手胡乱挣扎,偶尔还会牵连想去唤醒她的陆仪霜,口中不停地呢喃:“别过来,你别过来……”
“明悦!”
“明悦!你醒醒!那都是噩梦!”
陆仪霜灵敏地躲闪着无意的攻击,快刀斩乱麻地扣住她的手腕,见到她麻木又恐惧的双眼睁开,终于松了口气。
“你可算是醒了。”
松懈之余,她回想了这一整日的奇妙经历,虽然坎坷忙碌,但她却并不后悔把人捡回来。
佛曰: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
更何况,同为女子,见其落难,她怎能忍心冷眼旁观?
黎明悦将被子提至下颌,遮住半张瘦削苍白的脸,陆仪霜以为她又要睡了,便不再扰人入梦。
可没想到,却听她说:“仪霜,我、我想跟你说说话……可以吗?”
她显然是觉得睡前夜话的活动格外搅扰絮聒,但她一闭上双眼,满目猩红扑面而来,委实夜不能寐。
在几次三番的折腾后,陆仪霜也失了睡意,翻了个身面对她,“可以,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陆仪霜算是被她这软塌塌的性子磨得没脾气了,主动询问:“我们互相聊一聊对方身上的事呗?比如跟我说说你曾经做过最开心的事?”
她故意这么问,并非天马行空地瞎说,只是察觉到对方的求生欲望几乎为零,想借此唤醒她的美好回忆。
黎明悦想了很久,时间漫长地从指缝间流逝,脏兮兮的窗户玻璃上映出昏暗的日月丽天。
冬日里晨昏交际的时间好像很短,眨几次眼的工夫,姮娥已下,东曦既驾。
正当陆仪霜行眠立盹、眼皮打架之时,久违的回答在耳边响起:
“我最开心的事……就是小时候陪我娘去街道领糊纸盒的报酬,其实得不到几个钱,但那时候家里穷,我爹还没幸运地进厂工作,我娘还常年生病。”
“炕柜里放钱的破纸篓好像真的破了个大洞,零零散散的几分钱便从那洞里哗哗溜出去,只见出,不见进。”
“虽然糊一千个才得五毛钱,但几毛钱不是钱?每次跟在我娘屁股后头儿去领钱时,路上若遇见了卖冰棍的,她鲜少地大方,让我自己随便挑一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