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文见八喜林面色阴暗,心中很是害怕,但是他生平对这些神鬼之事最是好奇,他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,做好了赔上一切的觉悟,眼神坚定地说:
“大人不知,下官自小就对这世间稀奇古怪的事迹非常感兴趣,倘若大人能够告知,下官这辈子愿意誓死跟随大人!”
八喜林不太想透露遥沙的秘密,婉拒道:
“可是我马上就要辞官了。”
柴文立即表示:
“那下官也辞官。大人归乡种地,下官就去给大人施肥。”
八喜林呵呵笑了,恰巧,他需要柴文帮忙宣传一些计划内的传闻,便装作为难地继续说:
“那我就告诉你,一点小秘密~~
三小姐自打生下来的第一天,就有神仙进到产房,对丞相夫妇说,你们生的这个女儿,乃天上上仙下凡历劫,丞相府浊气异常,不能供以修行清气,需送到道行高深的道士门下做道徒,才能保住三小姐的仙气,早日飞升;
丞相遂将三小姐带走,送到林凡争山修行,前不久刚下山,在下山历练期间,恰巧与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圣上偶遇,成就一段佳话;
皇上曾与丞相相议,想将三小姐迎进宫封后,但是没想到,三小姐出游遭遇不测,被匪徒追逼落涯,导致失忆。在坠涯之前,三小姐甚至连圣上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,所以,你可不要说漏嘴了!”
柴文听得津津有味。
八喜林接着说:
“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变得不可思议起来,三小姐乃天仙下凡,自有上天天佑,我也是沾染了三小姐的仙气,落涯不仅性命无忧,且分毫无伤,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。”
故事戛然而止,挠得柴文心肝奇痒,忙说:
“诶呀,大人啊大人,大人见外了,下官在此立誓,这辈子忠于三小姐,和大人,若有背叛,死于非命!”
八喜林摆摆手,拒绝说:
“你知道得够多了。”
柴文紧追不舍,拉住八喜林苦苦哀求道:
“不不,我只知道皮毛。那狼群的事情还没有说呢!”
柴文当即下跪以表归顺,八喜林见柴文如此执着,只能打起马虎眼来,低声叮嘱说:
“三小姐嫉恶如仇,你若想效忠三小姐,光用嘴说是不行的,狼群的事情我不知道,我赶到荷葵塘的时候,没有看到。准备好了就出发吧!”
柴文只得暂且搁下,下令出发。
氾姑来请遥沙上马车,县令亲自带队,带了一共二十个衙役,另有杂役十人,三人看管一辆马车,马车上拉着各种出行物资,帐篷、木炭、被褥、衣物、锅碗瓢盆等一应俱全,又备有鸡鸭羊猪无数;
八喜林独骑一匹马,失魂落魄地跟着队伍最后面,一路无话,等到傍晚,他们行至一户农家,房屋皆用土坯建成,屋顶厚厚的茅草铺盖,且被积雪覆盖了大半,地上东一块西一块地铺着些大石头;
房子分前后院,前院一间正房,一件偏房,后院两间正房一间偏房,后院旁边有两个小矮房,一个是柴房,另外一间养着一些家禽,这户农家姓欧,两老夫妇养有一儿一女,儿子叫欧柱,女儿叫欧泥丫。
柴文见到了欧家,忙到遥沙马车跟前来请,恭敬地说:
“三小姐,这里有一户姓欧的农家,我已经打点好了,请三小姐下马车在此勉强休息一夜,明天早上出发,午时可到邻水县,之后就再无山路了!”
恽婆听后打开车门,扶着遥沙下了马车,遥沙刚下马车,视线不自觉就在搜索八喜林的影踪,而八喜林呢,知道遥沙要下马车,提前翻身下马,弯腰低头,利用马匹的身躯将自已遮蔽了九九十十,不到近处瞧,是难发现端倪的。
遥沙搜寻一圈没有结果,转头又看到欧老头家的大门上贴着两个大红双喜字,还是新剪的纸,欧老头和欧老太和自已的一双儿女跪在门口迎接。遥沙见后回头望向柴文,疑惑地问:
“他们是在跪我吗?”
柴文点头是,弓着腰说:
“是的,三小姐,他们是在给您请安!”
遥沙听后皱起眉头说:
“快叫他们起来吧,天寒地冻的,别跪出病!”
欧老头听见三小姐关心自已一家,忙说:
“回三小姐的话,我们不碍事的,县令慈悲,让我们膝盖底下都垫着棕榈垫子呢!”
遥沙看向柴文,夸赞说:
“你倒是细心!”
柴文见遥沙夸赞自已,忙堆笑迎着,又命欧老头一家站起了身,遥沙指着大门上的两个大红双喜字,好奇地问:
“你们家有喜事吗?”
欧老头连忙笑着回话说:
“回小姐的话,正是如此,我家那泥丫明天出嫁。但是小姐今天到来,怕乡里人吹吹打打冲撞了小姐,就改到了后天。”
遥沙点点头,继续往里走只见屋子里面都打扫得极干净,墙上挂着灰蓝的布,把欧老头家里原来的东西能遮住的都遮住了,床上也换了华贵的粉底金菊绸缎被褥。
遥沙进到房间,坐了一天的马车,感觉腰酸背痛,往床上四仰八叉地就躺下了,恽妈和小美小丽都看呆了,到底丞相府的家教是怎么样的,怎么这么不注重礼节?
恽妈带着一脸想教导的表情走过来对遥沙说:
“三小姐,先洗漱吧!”
遥沙摆手,有气无力、心情也不好,不耐烦地说:
“不洗!”
恽妈这个老古板见遥沙实在不雅,不依不饶地说:
“可三小姐这姿态也太不雅观了些,还是坐一会儿吧!”
遥沙气呼呼地爬起来,指着恽妈的鼻子骂到:
“诶,你个老东西,你给我出去,啰里啰嗦!我不找你茬,你倒来寻我的不雅,出去出去,这里不需要你这个老古董!”
小美和小丽见后偷笑,恽妈下不来台,满脸阴沉地转过身去,瞄准小美小丽的胳膊,伸手快速就给了她俩一人一个拧巴乌鸡爪,疼得小美和小丽直皱眉,不敢再出声了;
遥沙斜眼瞧见了,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说:
“哟哟,这有句古话说得不太好,说,家有一老如有一宝,可是有的人老了是宝,有的人老了就是老巫婆、老东西,恽婆,你是你家里的老巫婆还是家里的老东西?”
恽妈被骂得体无完肤,阴黑着脸跺脚离开。
小美和小丽忙上前给遥沙磕头,得意又感激地说:
“平日里她常欺打我们,今日多谢三小姐替我们出头!”
遥沙心情郁闷,挥挥手便把小美小丽打发出去了,遥沙又躺回了床上,但是恽妈的所作所为成功让遥沙回想起了饶家那两个刁钻的老东西,一想到那两个老东西,遥沙心里就一顿冒鬼火,气也不顺了,忽地又坐起来,生气地说:
“我自已可以逃出来,但是别的女孩肯定逃不了,这不见天日的鬼火世道,真是会给人添堵!”
想到这里,遥沙气得下床,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心绪杂乱暴躁,想静又静不下来,真想找个人打一打出出气,或者找八喜林抱一抱,因为抱着八喜林的时候,她心里没有烦恼,即使有烦恼,也被八喜林的体香给镇压了。
正在遥沙烦闷之时,有人悄悄推门进来,沉着脸默不作声地出现在遥沙身后,他的身上还萦绕着一股陈旧的皮毛味,遥沙闻到这皮毛味,以为欧家的看门狗进来了,便头也不回地问:
“谁呀,还带宠物进来!”
那人不做声,轻轻靠近遥沙,遥沙这才觉察到一丝杀气,忙转身一瞧,只见来人是一个年轻小伙子,大概十六七的模样,皮肤黝黑,长得身强力壮,他就是白活的大儿子,白穹,白穹双眼死死盯着遥沙,眼神里全是憎恨,只听他问:
“你可是被猎人卖到饶家的那个!”
遥沙翻了个白眼,生气地说:
“有事说话,没事提别人黑历史干嘛,我那是意外,意外懂吗?”
白穹见自已找对了人,阴着脸又问:
“是你叫狼群咬死白活和吴德的?”
遥沙这才认真看了一眼白穹的装扮,和猎人很像,此刻手里还握着一把半生锈的匕首,脸上的杀气很重,遥沙突然一下就兴奋了,试探地问:
“你是那猎人的孩子?来寻仇的?太好了,来捅我一刀,两刀三刀都可以,但是不要扎我的心,我的心已经被一个高个子伤的千疮百孔,你既然要杀我,那我留个遗言不过份吧?”
白穹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疯魔的人,一时不知如何应对,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,只听遥沙接着说:
“我的遗愿是,你捅完我之后,到外面找一个个子最高的男人,告诉他,让他一个人来我这里,帮我收尸!记住,个子最高的男人啊,好了,你动手吧!不过下次记得拿把新刀,生锈的刀容易得破伤风!”
白穹没明白,直接愣住了,遥沙见白穹愣住,又着急催促道:
“快啊!”
虽然遥沙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,但是白穹今天就是来杀遥沙的,原本以为会遇到天大是阻力,没想到事情完全相反,不仅没有天大的阻力,反而有天大的助力,令白穹有些摸不清状况,呆愣了,此时恽妈敲门,催促说:
“三小姐,饭菜准备好了,您是在屋里用还是出来用?”
恽妈的一声呼唤,将白穹呆愣的魂给叫了回来,白穹害怕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将匕首又握紧了些,一咬牙抬手就朝遥沙的肚子捅去~~
白穹这一次是第一次杀人,听见刀子捅进遥沙的肚子,自已也吓得心惊肉跳,慌忙松开匕首,吓得手足无措。
遥沙痛得表情都抽抽了,腿也站不太稳了,只能弯着腰曲着腿连连后退,最后扶住床棱,缓慢又痛苦地呼吸了几下之后,忍不住喃喃自语说:
“我现在能理解那些为爱自残的人了,原来身体的痛真的可以缓解心里的郁闷!但是这也太他喵的痛了,下次不给捅肚子了……
我看看,我是躺地上好呢,还是躺床上好,坐地上吧,躺着太凉了!就这么等男主进来,比较凄惨一点!”
遥沙安排好自已与男主再次会面的姿态后,抬头一看,竟然发现白穹还傻站在房间里,遥沙慌了忙催促道:
“嘿!小子!你还不赶快走!一会儿人来了你怎么逃,你逃不掉怎么帮我送信!快点,去找人群中最高的那个,跟他说你捅了我一刀!快走!你这个愣子!”
此时白穹才反应过来,忙从窗户逃出房间,因遥沙没有叫唤的缘故,屋外没有人发现遥沙已经受伤;
白穹在院子里假装镇定地往外走,恰好看见八喜林从外面进来,八喜林听闻遥沙自昨晚便没有吃过什么东西,今天赶了一天马车也没有吃东西,心里担心,特地偷偷来询问遥沙的进食情况,刚进院子就看见白穹,白穹看见八喜林,长得非常高耸,忙走上前问:
“这里还有人比你更高吗?”
“什么?”
八喜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这没头没脑的,怎么有人上来就问个?
白穹见八喜林不说话,忙拉住八喜林的手再次焦急地询问:
“你倒是说话啊,你是不是最高的!”
八喜林见白穹如此着急,只好先点了点头,白穹见自已找对了人,赶紧说:
“我捅了她一刀,她叫你去帮她收尸!”
这莫名其妙的言辞打得八喜林云里雾里,白穹送完消息,转身飞速夺路逃走,八喜林以为是什么疯子,谁知抬手一看,自已刚才被白穹抓过的地方,已经粘上了鲜红又粘稠的血渍,八喜林心中一惊,快速将血渍凑到鼻孔边上,轻轻嗅了嗅,果然是遥沙鲜血的气味,此刻八喜林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抬腿飞一般往遥沙的房间里冲了过去~~
恽妈见八喜林这样闯进遥沙的房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干脆也就当做没有看见,八喜林进门就搜寻遥沙的身影,扭头间就看见遥沙捂住肚子坐在地上,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。
八喜林见后吓得魂凉了,忙跑过去查看,心疼得泪目满面,流着泪问:
“疼吗?”
遥沙都气得岔气了,一脸惨白地说:
“你说呢?”
八喜林轻柔地将手伸到遥沙的后背和腘窝,想将遥沙缓缓抱到床上,结果遥沙趁机死死抱住八喜林,不肯松手,八喜林急得好像心脏被炙烤一般,慌乱又急切地说:
“百灵小姐,你快松手,我要给你上药!”
遥沙才不松手呢,忍着痛气呼呼地说:
“这个公主抱是我用命换来的,我才不松手呢!我要你一直抱着我!”
遥沙的血顺着伤口流到八喜林的衣服上,八喜林只觉阵阵温热从遥沙身上流淌而来,急得不知所措,只能再次恳求遥沙松手,焦急又心疼说:
“百灵小姐,我求你了,快快松手,你的伤口现在急需要处理!”
遥沙用惨白的脸紧紧贴着八喜林的脖子,抱的更紧了,开心地说:
“我不松手,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天天陪在我身边!”
八喜林虽想答应,但是他深知自已不能,急得浑身颤抖,再次急切地恳求道:
“百灵小姐,这个我不能答应!你快快松手,否则你会死的!”
正说话间,忽然有一股强烈吸力凭空出现在八喜林和遥沙四周,这吸力吸得八喜林头发乱飞,遥沙感觉吸力出现,忙在心中大呼不好,哭丧着脸说:
“怎么回事!我还没有抱够呢!”
话音一落,遥沙就被这强大的奇怪吸力吸走,消失在了八喜林的怀里,与此同时,八喜林的头发也归于安静,瞬间垂落,房间里寂静无声。
八喜林心中虽知晓遥沙会时不时的消失,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见,不免又愣住了,恽妈在门口又大声呼唤:
“大人,恽婆我多嘴来问一句,三小姐现在要用膳了吗?”
八喜林回过神来,用手捂住自已身上的血,假装疼痛地走出房间,急急关好房门,面色沉重地交代说:
“三小姐在气头上,不要去打扰,也不要问话,三小姐刚才赏了我一刀,如果你们想挨刀的话,尽管进去。”
恽婆看见八喜林脸色难看,肚子和手上全是血,便全当真了,自然不敢胡乱闯入遥沙房中,也没有再多言一句。
八喜林捂住肚子回到马车上,用纱布蹭了些血渍,在腰上不存在的伤口上缠好了绷带,故意等着柴文来访。
柴文得到八喜林受伤的消息,慌忙赶来查看,不料一推开马车门,就看见八喜林正在穿衣服。
八喜林在马车内见柴文的声音,假意做出一脸疼痛异常的表情,故意费力地拿起衣服往身上套,将腰间带血的纱布毫不保留地展露在柴文面前。
柴文见状,忙上车焦急地询问道:
“大人这是怎么了?为何突然受伤?”
八喜林回想起白穹的模样,心里大概猜到是猎户来寻仇,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,叮嘱柴文说:
“有刺客要刺杀三小姐,正好被我撞见,便划了我一刀,只是皮外伤,过几天就好了,你派人在四周好生守着,三小姐受到惊吓,已经睡下,千万不要去打扰,此事只有三小姐,还有我们两人知晓,消息千万不可外泄!”
柴文听后慌忙连连点头,关心地说:
“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。”
说完,柴文安静退出八喜林的马车。
柴文走后,八喜林拿了一床被褥,来到遥沙房门前,靠坐在门角,把整个脑袋连同身体都蒙裹住,手里紧紧握住那瓶人参气血丹,低声抽泣起来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