遥远的夜空有银练忽闪而过,随后很久,才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坠了地。
空气中的水汽愈发浓郁,呼吸间都是湿冷冷潮乎乎的感觉。
整座药园里没有一个人说话,安静到似乎能听到前山的喧嚣声,所有人都在迎接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刻,只有这里……推开昔日的门扉,拂去旧事之上的尘埃,露出破碎的真相。
元戈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囊,“所以,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,才要对父亲母亲赶尽杀绝?又为什么偏要留我一条性命……”
“因为你活着,才能更痛苦。”斜靠着树干隐没在暗处的许承锦突然出声说道,声音冷冷地,淬着冰冷的寒意,他扯了扯嘴角,冷声嗤笑,“还真是……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啊。所以,后来您便不曾去找慕容家的麻烦吗?”
“彼时盛怒之下,一个活口都没留,如今俩孩子没了,戈儿又成了这样,我身心俱疲,自是顾不得了。”大长老缓缓地将脸埋进了掌心,一个漫长的深呼吸之后,才继续说道,“我只能去找当时已极具盛名的酆青檀求助,我听闻他擅长疗愈心疾……等到戈儿的情况稳定之后,我自然是要找慕容家要个说法的,可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乃是慕容家授意,这扯皮来扯皮去的,也没个结果,俩孩子有年幼,离不了人,此事便也不了了之,只知玄山上却是再也不欢迎慕容家的人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慕容钰轩到了嘴边的“我不知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活生生的两条人命,一句不知道就当真能置身事外?自是不能。
他沉默地缓缓一揖,转身欲走,元戈却突然唤道,“舅舅。”
脚下猛地一顿,慕容钰轩一双墨色的眸子几乎瞬间就亮了起来,几近期盼地看着元戈走到他近前,看着她缓缓摊开掌心,眼底的光芒瞬间寂灭……不大的掌心里,躺着一只小巧的锦囊,他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压岁钱串。
山上的老人说,压岁钱串需以彩绳穿线,编作龙形,除夕夜至于床脚,以保佑来年顺利康泰吉祥如意。他手笨,握得住巨剑,却串不了钱串,遂买了一堆彩绳,笨手笨脚地串了一整日,才勉强能看。
可如今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,这锦囊、这心意,都委实有些可笑与讽刺。
“舅舅。”元戈定定看着他,一双眼睛睁得很大,眼神不避不让,半分情绪都看不出,字字句句轻声说道,“一路走来,多谢照顾。可往事既定,血债未清,我虽知不能迁怒,但原谅我尚且年幼稚嫩实在做不得笑脸待人,这知玄山上我便不留您了……若您回慕容府,且帮我带句话,就说……至亲的债,我会亲自去清,小姨的真相,我也会亲自去问,且让他们在慕容家……等着!”
说罢,掌心微微一倾,锦囊落在对方伸出来的手中。
多日相处,慕容钰轩怎能不知对方脾性,这姑娘啊,看似温柔,看似淡泊,实际上真的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敢去、刀山火海也敢闯。
何况自己委实也没有立场去劝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