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叫枝说，要是他们家有事儿通知咱们去，咱们家有事他们却装不知道，当面要还可以，要是人家家里有事儿，人家没有通知咱们，咱们自己主动去的，那还怎么去要？
表舅被孙叫枝问愣了，半天才说，以前的人都还讲究，近些年来，不知道怎么了，人都变了样子，都不讲究了，原来都还做做样子，大面上还能说得过去，现在人都变得不要脸了。像我们这样心软的人，别人借我们的钱，我们都不好意思张口去要，更别说家里有事去通知人家来出礼了。
孙叫枝说，俺表舅，你还记得不，原先上学的时候，学校叫我们做人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，一个善良的人，结果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的人了？坏熊是胎里带的，在学校一辈子不让他出来，让他一辈子受教育也不能教会他善良守信，一出校门还是一个坏熊。学校的课本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，世界上，不论什么时候，什么年代，和平年代也罢，战争年代也罢，不能光有好人，坏人甚至比好人还要多，有的人既是好人也是坏人，让我们也要学会使坏，甚至要比坏人的坏办法还要多，让我们对待坏人就用坏办法，不能老是教育我们做一个善良的人，用诚实善良感化坏人，我觉得那都是骗人的东西。俺表舅你说，人之初，性本善，你相信吗？
表舅面无表情地看着孙叫枝，说，我不相信。人一出生，性善，还是性恶，都是从娘胎里带的，任什么教育也教不好他（她）。《三字经》上说人之初，性本善，说所有的人一出生都是善良的人，我不相信。老实人的老实诚信是胎里带的，坏蛋的坏也是从他娘胎里传下来的。上学的时候，相信书本上的话，只要诚实守信，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，结果一出校门就被坏熊坑蒙拐骗，老实人实在没有办法，只好自学防骗本领，其实这也是老实人的自保本能。
孙叫枝说，俺舅，你说得很对，我现在找你，就跟你说的一样，我就是要自保，自己保护自己。
表舅说，怎的？
孙叫枝说，你算一下，明天忙事儿的有多少人？发烟，吃饭一共能花多少钱？
表舅默算了一下，说，明天忙事儿吃饭的人，总共二十六口人，连发烟一起，二千块钱足够了。
孙叫枝说，你把剩下来的钱都给我。
葬礼还没有结束就清账，一般的事主不会这么干，因为是自己的外甥女儿，表舅就又问了一句，怎的？
孙叫枝说，明天葬礼一毕，甚至葬礼还没有结束，赵厚远就会过来，或者安排其他人前来收公墓管理费，我不能给他们。这个月，因为俺婆婆去世，我和振邦请假，工地得扣不少钱，这个月的房贷不知道还能不能及时交上，如果再给赵厚远两千块钱的管理费，这个月的房贷肯定不够了。两千块钱的公墓管理费我不能交给他！
表舅说，他是你们一个“赵”字姓的，怎么说也算是一家子，跟他说说实际情况，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。
孙叫枝说，俺舅，你不了解这个人，你快把钱给我，我自有办法。
孙叫枝拿了钱，院里院外，都没有找到李文祥，去灵堂里找见赵起来，问，文祥呢？
赵起来说，老执说要做打狗饼，家里一点儿面都没有，让他去乡里买面去了。
孙叫枝说，你把孩子交给谁代管一下，你跟我去一趟李楼村。
去李楼村干什么？赵起来问，
棺材跟前还有其他人，孙叫枝跟她使眼色，不让她问，赵起来只好不吭声，将两个小孩，能跑的，不能跑的，都交给了一个本家大娘。
孙叫枝推着轮椅，把赵起来推到院子外面，完了又将自己的电动三轮车推出来，把赵起来和轮椅都弄到车子里。换下孝服，上了车，关闭车灯，就着公路路面的朦胧反光，加速往李楼村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