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幕叫褚青绾捂住了唇,她孕期反应本就严重,现在心底泛起一阵阵反胃,干呕要涌上来,又被她强行压下去。
仓促间,她握紧了胥砚恒的手。
胥砚恒低头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,陡然明白了什么,他侧身稍微挡住了褚青绾,语气说不上震怒,只些许冷意:“下去开药。”
朱太医松了一口气,拱了拱手,立即退下去。
孙太医也终于诊脉结束,他躬身恭敬:“瑾修容是受到惊吓,才有些动了胎气,微臣开一幅安胎药,服下即可。”
顿了顿,孙太医开口添补道:“只是娘娘有孕期间波折过多,最好是避免再过情绪波动。”
一而再地动胎气,最后却都安然无恙,哪怕皇上没有怀疑,孙太医都有点难以启齿了,只好替褚青绾打了个补丁。
众人听见他的话,也不觉得意外,瑾修容这胎一波三折,她们只感慨她命大,便是这样都能挺过去。
褚青绾掩住了唇,似乎是不适。
胥砚恒皱了皱眉:“用最好的药。”
孙太医自是应声,躬身退下开药。
殿内一时安静下来,太后接受不了自己的情况,她口齿不清,不断地要出声,越是如此,涎水越是流得欢快,即便是其余妃嫔都有点不忍直视,周嬷嬷也伤得不轻,无一人耐心听她说话,她眼角泪水肆溢。
除了太后的挣扎,殿内仅剩下二皇子和陈嫔的哭声。
二皇子本就高烧才退,这又是被成年人从高处拉下,期间一度被压在身下,他浑身疼得想要打滚,却只能僵直得一动不敢动。
他只要一动,浑身都疼。
陈嫔想抱住他,却不得章法,她哭声压抑不住,二皇子见到她,也哭着喊:“好疼……母妃……舟儿好疼……”
陈嫔心疼得要命,她恨不得替二皇子受过,她不断地替二皇子擦拭额头的冷汗,手指颤抖,动作却格外轻柔,她安抚他:“没事的,没事的,舟儿别怕,你一定没事的。”
她实在忍不住,抬手捂住了唇,滚烫的眼泪砸落手背,也砸在二皇子的脸上。
二皇子怔住,他抬头望向陈嫔,忽然,他死死咬住牙,不肯再哭出声,他身子抽搐着,却伸手替陈嫔擦眼泪,小小的人窝在软塌上,忍着疼,格外艰难地安慰着陈嫔,他说:“母、母妃,不哭……舟儿不疼了……母妃不哭……”
世上只有母妃对他最好,他甚至不是她亲生子嗣,她却待他毫无保留,满腔爱意诸付他身。
他是要给母妃长脸的。
他哽咽着说:“是舟儿的错,母妃不哭……”
陈嫔一刹间心如刀割,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,整个人瘫软在地。
她的舟儿是世上最乖最好的孩子,都是她的错,是她没办法叫舟儿平安长大,小小年龄却要谋划这些。
她岂能不知道舟儿想要得势,其一大半原因是想让她也有人撑腰。
陈嫔艰难地摇头:“母妃什么都不要,只要你平安,只要舟儿平安就好……”
她不要皇上宠爱,不要高位权势,她只要她的舟儿平安。
悲恸声让众人都有些于心不忍,世人对稚童的耐心总是要高于旁人的,褚青绾看见有人忍不住地擦了擦眼角,她也沉默了一瞬,她低头望向小腹,许是怀了身孕,纵她和陈嫔有龃龉,这一幕也叫她垂了垂眼眸。
是胥砚恒打破了殿内沉默:“二皇子如何”
他似乎生来就没有软和温情的一面,眼前再是母子情深,也打动不了他半分。
太医收回手,二皇子年龄小,太医也忍不住有点怜惜,他轻叹:“二皇子年龄小,骨骼脆弱,这一摔,二皇子断了肋骨,后续应是要修养一年半载,不止如此,微臣发觉二皇子仍有热度未退,今晚还需要注意二皇子是否起热。”
起热,甚至能将一个成年人烧傻。
二皇子短短时间内,连续起热,甚至都是高烧不断,太医很难确保他是否会留下后遗症。
胥砚恒没停顿,直接下令:“送太后和二皇子回宫,李太医随去皇子所,照看二皇子。”
李太医就是给二皇子诊脉的那个人。
陈嫔倏然跪下来,她冲着胥砚恒和褚青绾磕头,只三两下,她额头瞬间青紫,她说:“求皇上和瑾修容允许嫔妾前往皇子所照看,求皇上!求瑾修容!”
往日难以启齿的求情之言这个时候没有一点阻碍地脱口而出,她泪流满面,甚至朝褚青绾磕头:“嫔妾知道嫔妾往日对娘娘不住,今日之后,嫔妾定当潜心为娘娘祈福,求娘娘慈悲!”
褚青绾尚未说话,胥砚恒就冷声堵了回去:“替她祈福,本就是你在戴罪立功。”
“二皇子自有人照顾。”
褚青绾讶然地看向胥砚恒,见胥砚恒有了决断,褚青绾也就咽声不语。
陈嫔怎么也没想到拒绝她的会是胥砚恒,她自嘲一笑,只能颓废地呆坐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