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中间位置,旁人迅速给她整理裙摆、头纱,忙忙碌碌。
这一刻,纪荷眉头轻簇,门内音乐仍然舒缓,但显然更为隆重,像当门开的那一刻,自己会万众瞩目、拥有全世界、被极度宠爱的珍重。
江倾站在里面,或许背对门,应司仪要求,在被允许转过身时,神色激动的走来迎她……
或许不会妥协原先的安排,他向来随心所欲……
这样一个男人,即将是她渡过一生的男人。
纪荷眼角莫名其妙的湿润,这一上午其实都是这种状态,只不过伪装的好,除了他和阮姐,任何人瞧不出。
阮姐说,你爸爸要在就好了……
他多疼你……
临走前那早上,鸡丝面做五碗,每隔十分钟就做一次,怕她醒来吃不上最好的……
到底成过往云烟,树欲静风不止,子欲养亲不待。
纪荷硬生生将眼眶内酸涩埋下。
人总会多想,在生产时想母亲、出嫁时想念父亲,然而只是想想而已,还能怎么办?
咬牙撑。仪式结束了就好。
“现在,我们的新娘就在门后……”场内传来司仪饱含情感的声音。
纪荷收拾杂乱的情绪,准备入场。
侧方忽然骚动。
一队至少二十多人的团体从走廊那头声势浩大而来。
有男有女。行色匆匆。
纪荷粗瞥一眼,看到一个熟人,似乎是检察院那边的人马,她微诧异,看对方虽没穿制服,但神色严阵以待,像办什么大案的模样,不由心里咯噔一声。
眸光发颤,耳朵里瞬时就听不见场内动静。
这群人明显簇拥着中间的一个大人物而来。
脚步飞快,像赶着时间。
那名大人物和鸿升有点关系。
穿正装气质不俗的、纪荷以前的七叔,如今坐镇鸿升,因为“卧底”事件,七叔早和她老死不相往来。
结婚这天,护着那位大人物、两人突然在走廊相遇。
七叔看到她目光首先一急,唇瓣张开似乎要说什么,然而他们的脚步太快,转眼就到她跟前。
于是什么不用说,纪荷自己就看到了真相。
她看到了乔景良。
系着温莎结,领边为缎面在橙光下闪着温润光芒,白衬衣、深色正装,一丝不苟。
他经岁月沉淀的脸却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。
非常的衰老。
眼镜好像还是从前那副,又可能不是,他的表情一开始冷酷,接着是茫然,在收到她打量来的眼神时,倏地又笑了。
轻轻牵起一侧嘴角,镜片下的目光活了,一如从前慈爱、半分不差。
这可能是梦。
纪荷的表情茫然。
那方人马停下,让出中间位置。
乔景良站在正中,忽然激动的朝她迈步,非常小心翼翼,小心到近乎卑微。
他太瘦了……
纪荷发现。
当没有人阻挡,气场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干爸,外表却历经风霜,像从乱葬岗被刨出,又老又旧……
“爸爸……”纪荷喊了一声,泪流满面。
他的小心翼翼、近乎卑微,被她猛烈的拥抱覆盖。
“爸爸!爸爸!爸爸——”
一声比一声高,一声比一声痛。
“爸爸……爸爸……爸爸……”又矮下去,无尽委屈,无尽的泪水,“爸爸……”
“诶!”乔景良重重应一声,瘦弱下去的双肩仍然能让女儿倚靠,嶙峋的手臂揽她背、轻拍,“爸爸来了……”
他竟然真的回来了!
场内音乐起伏,司仪声音再三,有请新娘父亲挽新娘入场……
纪荷恍若未闻。拥抱着自己父亲,哭得不能自已。
乔景良很快镇定,安抚,“别让江倾等急了。爸爸陪你进去。”
纪荷埋在他肩膀摇头。
司仪有请新娘父亲挽新娘入场的声音响到第五遍,里面传来江倾可能会被抛弃的哄堂大笑,乔景良说,“听话。”
“爸爸……”纪荷抬起泪眼,看不清对方。
乔景良用指腹给她擦眼泪,接着又笑,那泪水太多了,他笑得苦涩,一伸手,旁边站着的她七叔立即递手绢。
乔景良在外面的几年,家里人一概不知,当回来得知亲生女儿结婚,做叔叔的竟然不到场,气又难堪。
气是心疼的气,难堪是这种局面是自己一手造成。
他犯下大错。
现在唯一能弥补的就是陪她一起进去,看着她幸福,也算私心吧,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扰她。
万幸在,她非常想念和需要自己。
乔景良几乎泪在心中流干。最幸福的时刻、痛苦万分……
“爸爸……”纪荷紧紧扣着他手臂不放。
她妆容只够防正常的水量,比如听江倾在仪式上煽情,可万万想不到是亲生父亲活着回来,那就如大坝决堤,一败涂地。
化妆师手忙脚乱,这边刚补好,那边又淹掉。
终于,在十二点二十分,各种诱哄或威逼中,她情绪缓解。
在旁边检察院人马虎视眈眈的目视下,纪荷挽紧乔景良的手臂,强装镇定步入会场。
这一场重逢突然、突兀,没来得及好好消化,前后不到八分钟就结束。
灯光大亮,集中到纪荷头上,她眼睛眯了一下,听到场内轰地一声,几乎有形的爆发出震惊。
鸿升集团董事长、知名企业家、前人大代表,失踪三年、在各种谣言快尘埃落定之际突然现身明州,这种爆炸性……
掀翻了宴会厅的顶。
往江倾走去时,纪荷身体一直在抖,以至于仪式怎么完成的很模糊。
只看到眼前,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,相拥一瞬。
像完成某种托付。
接着,自己手腕一空,到自己父亲退场。
“不要……”纪荷没有看清江倾,他穿什么样的礼服不知道,他刚才说了哪些话也不知道,她第一时间转身,从后抱住父亲肩膀。
甚至没来得及品味爸爸这两个字,他就要离开,“不要走……爸爸……”
“他不走。”江倾在现场静逸里,悄悄跟她说,“不会有任何事,我向你保证。”
纪荷潸然泪下,控制不住。
前方,另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男人也笑喃,“梦梦乖。爸爸一直在。”
纪荷泣不成声,心内呼喊,你们一定要一直在,求你们……
作者有话要说:啊啊来晚了,肥章没争取来,明天继续争争争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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