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海南第四天,周年庆的准备终于妥当。
由于阳光毒辣,纪荷特地在自家的中庭里拉了巨大的白色帐篷。
里面安上多媒体设备、音响、舞台、灯光之类。又摆放了足够多的白色椅子,扎上花带、在海风中尽情飘扬。
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搞婚礼呢。”负责周年庆的市场部经理对最后呈现的效果特别满意,忍不住在纪荷面前自卖自夸,“您说是不是呀,纪大总裁?”
纪大总裁从早上起来就在忙碌,弄得一身香汗,这会儿和一堆女同事扎堆谈论着各自的表演项目。
有跳舞、耍太极剑、演小品、单口相声、各种乐器……
纪荷听得笑逐颜开,迫不及待要求耍太极剑的那位提前表演一下、大家先一起乐呵乐呵。
那位神秘着说,“才不呢,待会儿大家瞧好了,我一定不叫咱们设备库丢脸!”又倏地一变狗腿的脸色,往纪荷肩膀不住蹭,“表演的好……老板下次拨款爽快一点,好不负我这多日以来的勤学苦练?”
纪荷笑,“行啊,器材耗损在一定范围内,我打款绝对勤快。”
“不在一定范围呢?”
“唯你是问!”
那位“嗷”一嗓子,舞着剑跌跌撞撞往旁边散去。模样浮夸,不忍直视。
市场部的美女经理被忽略,愁苦的一叹声,坦言,“看来只有疯癫才能吸引老板的注意了,不然我也疯一个?”
“你疯了谁看场子?”纪荷笑骂,“各位散了吧,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。将上午这场有条不紊的进行完,下午游艇随便大家嗨。现在还是要严肃一点,知道吗?”
大家纷纷表示“知道了”“知道了”……
实际上兴奋到停不下来。
陆陆续续的有同事从酒店赶来,负责接待的前台小妹将人领到中庭,每一位来宾几乎都会重复同样的话“我的妈”“我的天”“好豪”“太豪”……
诸如此类。
大家像进了大观园,心思俨然不在庆典上而是先参观屋子。
好在时间充裕。
纪荷在家里各处安排了茶水、小食,供同事们吃喝玩乐。
时间快到时,她和尤欣说了一声,让帮忙招待,自己上楼换衣服。
尤欣和其他人一起住的酒店,大清早就过来了,身上衣服也是从酒店穿来的,只有纪荷穿着便服,在屋子里随意走动,同事们见怪不怪,这毕竟是人家家里,人家怎么舒服怎么来。
尤欣担心,“同事们倒是玩得开心,你老公会不会嫌闹?”
纪荷在公司铁面无私,可私底下和同事们打成一片,无论资历老或年轻的,没有她交际不来的关系。
这后果就是,大家没大没小,老板一句“就当自己家随便玩”,众人敞开了嬉闹,欢声鼎沸。
纪荷不以为意,从餐厅的官帽椅中起身,手上端了一只托盘,上面摆了好些水果,似乎要拿去给谁吃。
笑着说,“没关系啊,房子大,他睡在楼上,隔音效果也好。”
“几点到的?”尤欣关心。
江局长大忙人,百忙之中抽了三天时间度蜜月,而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去了一整天,好不容易剩下两天,自己太太还得忙着公务,留给这对新婚夫妇的时间显然捉襟见肘。
这会儿连夜飞机赶来的男人,连面都没露一下,就听说钻进了卧室补眠。
既然是补眠,肯定得清净。可现在这屋里屋外宛如菜市场,怎么睡得好?
尤欣十分抱歉。
“为省一点场地费,你可真是豁出去了。”不由这么感叹。
公司是三个人的,周年庆也是三个人的,可除了纪荷出场地又出力,其他两个人简直“游手好闲”。
纪荷瞅了尤欣一眼,啼笑皆非的说,“以前脸皮厚的你不是没优点,至少不一天到晚的感到歉意。继续婆婆妈妈就有点烦了啊。”
“我对你是无所谓,可江局长……”尤欣坦言,“我们和他不熟啊,怪不好意思的……”
纪荷挑了挑眉,沉思一秒道,“不然叫他下来,招待客人?”
“别!”尤欣大翻白眼,“我跟你絮叨一下,不是让你喊他下来做小工。”
“可他不下来,你又觉得他不随和。”纪荷为难,随意塞了一颗樱桃进嘴里,嚼着问,“到底要我怎么办?”
尤欣忽然面色一改,大笑:“我能报答的就是,上午场结束,游艇你别去了,我全程给你看好、不会弄坏你爸给你的陪嫁,你安心在这里陪老公吧。”
瞧瞧这蜜月度的……
只有三天不到时间,一天花路上,大半天搞公事,剩下一天半能干什么?
尤欣十分同情的看着她。
纪荷本来不觉得自己惨,既来之则安之,何况江倾能在明州最近不太平的政治氛围中,抽出三天时间陪她,简直喜不自禁。
可被尤欣眼神一可怜,她后知后觉,自己是真他妈可怜啊……
叹气笑了笑,抬手朝对方示意了一下果盘,转身告辞前,不忘丢下一句“谢谢”,步伐利索的上了楼。
……
主卧在二楼。
这栋房子是两层式结构。带花园总面积两千多平方。
没有地下室,所有东西都在陆地,建筑呈展开的形势,楼层也只有两层,显得尤为开阔和壮观。
从楼梯上去,经过一个茶室,接着往左就到一个连廊,连廊很长,没有封闭,面对着楼下前院的景观,不远处就是金色沙滩和碧海蓝天,椰树在风中招展,海浪声拍岸。
纪荷端着果盘,在连廊的圆几旁停下,弯腰逗弄那对色彩斑斓的鸟。
江昀震的口味特别奇怪,会在儿子儿媳妇的卧室外头养一对鸟。
不知道什么名字,叫声怪好听。
可能代表鹣鲽情深、鸾凤和鸣?
猜了猜无果,纪荷笑着起身,一边望着楼下海岸景色,一边倾听后院的喧嚣声能否传到这里来。
答案显然是不能。
特别安静。
等按开密码锁,进到里面,沁凉立即包围了纪荷全身,外加越发安静、宛如沉寂夜晚的无声环境。
她脚步一时都不敢重,轻悄悄往内走,过了一会儿,在硕大的床边停驻,她表情哭笑不得。
浅蓝色的床铺上埋着一个人,一个光溜溜的男人。
面朝里趴着,枕头只挨到了枕角,头微偏,露着半张立体的侧颜,那高挺鼻梁往里压着,很让人担心是否压坏了,毕竟那么挺……
双肩和长臂露在被子外,麦色肌肤下是隆起的肌肉,有些地方青色血管明显。
被子搭住腰臀,两条长腿随意伸展。
毫无防备、平静而温和。
站在床尾目不转睛看了良久,纪荷才迷怔似的一回神,后知后觉勾起唇角,不动声色放轻脚步,将果盘在床头柜放下。
伸手在他上方的被角停留,试图拽了拽,结果由于他体重的覆压,完全拉不出,叹息的放下。
随他去了。
……
独自安静的换好衣服,已经是上午九点半,庆典还有半小时开始。
纪荷在浴室收拾好换下的衣物,接着转到外面的衣帽间去化妆。
房间够大,完全不用担心吵醒江倾。
他奔波一夜,这下估计得睡到天黑。
从衣帽间出来,纪荷仍旧扫了一眼拉起厚重窗帘后、昏暗暗的床方向,却不期然看到一条光裸的手臂,慢吞吞往床头柜够着,似乎在找着手机。
他手机正在柜子上疯狂震。
那条手臂终于够到,懒洋洋往床收了一下,接着,纪荷听到他慵懒至沙哑的一声,“……谁?”
被吵醒,中气不足的声儿。
纪荷发笑,走过去关心他。
江倾翻好身时刚好睡眼惺忪的看到她,立时眼底都亮了几分,身体往后靠、抵着枕头与床头,一只手打电话,一只手往前伸,纪荷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手给他。
在冷气十足的昏暗屋内,两只手就这么相互奔赴的握在了一起。
除了冷气轻微到几不可察的细小动静,剩下的就是江倾沙哑的打电话声。
纪荷歪了歪脑袋,角度更加仔细的盯着他看。
也不知道看什么,一个刚睡醒的只穿了一条内裤睡觉的男人,除了姿色和身材,没其他新鲜的东西可看。
可光就是这两样,纪荷能盯着看打发掉好长一段时间。
最重要的是,她也走不了。
江倾一边接着电话,一边拉着她手、不住摩挲。
纪荷有点累了,终于站不住,不得不留下尊贵的身躯,大发慈悲、百忙之中给这男人分配了一点时间,慢条斯理坐在床沿,等他完事儿。
江倾回复那头两天后回去、到时候再开会之类……
“怎么了?”他通话结束,手机随意的扔在床上,纪荷终于有机会发问,她眉心微拧,有点担忧,“是不是公事,实在没时间的话你就回去吧……”
“来都来了。”江倾皱起眉,另一只手撑了下自己额头,剑眉一时拧得更深,后脑勺往后抵去,烦闷道,“公事永远多到没完。”
“这回又是什么?”
“岳父牵扯的那场行贿案,有了初步侦查结果,他可以全身而退了。”
纪荷挑了挑眉,“不出意料。”
“你对他很有信心。”
“当然。”纪荷笑了,望着他,“你没有?”
“你有我就有。”江倾仍然握着她那只手,似笑非笑拿到唇边亲了一口,“怎么穿这么漂亮?”
“我每天都漂亮。”纪荷得意的一笑。
“今天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好欲。”
“……”纪荷瞠目结舌,心骂,不会说话别说话了,面上佯装生气,赶紧甩了甩他手。
江倾不但不放,还在唇下亲得更重。
纪荷甩了半天,不见丝毫自由,气笑地骂,“放开,我要下楼了。”
“下什么楼。”江倾抬眸,眼底两团漩涡一样的急迫情绪,“几天没见不想我?”不等她答,又自顾自判定,“好,就是不想我对吧?纪荷,我想你,请你留下来……”
表面正派、言语客套、说着请,手上却猛地不招呼的将她一拽。
纪荷就感觉眼前晃了一下,随即惊叫,“别这样!”三个字音落,她人就滚到床上、他怀里。
热乎乎的男人身体烤着自己,纪荷一时找不着出路,房间本来就暗,他为睡眠,几乎堵住了所有亮光,再被他胸膛一压,纪荷就仿佛陷进了无边黑暗。
可黑暗里该是伸手不见五指、孤零零一个人,她这边的黑暗却有男人有力的心跳、肌肤上专属他的气味,和耳畔响着的不着调笑音。
“真的,别下去,陪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