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景……景湛,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,我和南弦……”
东大帐内,景湛靠在书案后面闭目养神,打回来便一言不发,倾城瞧着他那大爷性子,也习惯了,今日难得的有耐心,趴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解释,将前因后果前世今生通通给他叙述了个遍,也不知他能否听懂,基本交代差不多了,某人终于开了金口——
“我没兴趣!”
“……”
子时将过,倾城被冻醒,坐起身一看,自己居然就趴在软榻上睡着了,而那个该死的家伙,居然就任由她睡在这里,不给盖被子,不给抱床上,不闻不问也就算了,还直接没了影子……
深更半夜的,他能去哪儿呢?不会……
放眼望去,偌大的临渊大营,皆是漆黑一片,唯有远处的一座帐内,还亮着烛火……借着漆黑的夜色,一道身影快如惊鸿,几个蹁跹轻掂,凭着暗夜精灵一样的轻盈身姿,她成功地绕开了各路巡逻的守卫,直奔目标地而去……
寒夜的小北风夹杂着雪花打着穴儿地一路斜扫,捎带着一股子浓烈的酒气,打远儿便能闻到,熏的她下意识地捏了鼻子……帐中不时传来酒瓶碰撞地声音,倾城站在门口悄悄将帐帘掀开道缝儿,屋内的二人真是好兴致,一人抱着一坛子浑酒,敢情这是打算不醉不归呢?
倾城抽了抽嘴角,正打算抬腿埋进去,忽听屋内传来一道声音“明日回京,你打算将她怎么处置?”君染抱着壶清梅酿,醉颜微醺地睨着景湛,见他沉默不语,复又道:“难不成还没打算?我就纳闷了,你既然心中一直住着倾城,何以还要揪着佳敏不放?”
景湛不语,一口接一口地灌着清梅酿,那酒坛子被举得老高,香气四溢的液体隔空浇下,口中只能接住那么一点,其余的都浇到了脸上,颈上,他似浑然不觉,直到那一坛子全部浇尽,被他扔到远处“哗啦”一声,稀碎。
整个人更似颓然地靠在椅后,沉声开口:“百里君染,老子从小到大与你交了这么多年,可有背信弃义的时候?”
“没有!”君染想都未想地回答了他,此人虽然性子孤傲,却极重承诺,从不肯欠任何人什么!
“可是那年,御花园桃林,我遇见的人,是佳敏!从一开始,我遇见的就是她,是我认错了人辜负了她,她也是因为我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,你说,如果换做是你,你会怎么办?”
帐外的人,忽然间,便僵在那里,缓缓无力地松开扶在门框边的手,她只当他的倏然冷淡,是因南弦之故,惹他误解甚至醋了,原来,是她高估了自己……
倾城从不认为,单凭什么狗屁承诺便能拴住某个人,所以她从不轻易提起过去,诺言背后要有感情作为基础的,要感觉对了才会有誓言的存在,提起那段曾经做什么呢?告诉他当年的人是自己,提醒他认错了人,就能将一个人已经渐变的心拉回来吗?
唇边弧度正好,早已习惯,心头千疮百孔,面上不露分毫……景湛,如今的你,可还分得清,到底是要坚守一个承诺,还是根本就动了恻隐之念?
屋内弥漫着酒气的话题还在继续,君染转了转眸子,似是想起了什么,语调中不乏讥诮的意味,“看来是我高估谍踪了,我劝你哈,没事回你的谍踪好好给他们律条律条,怎么回事呢?查这点事情都查不明白?都搁哪儿下的结论,仅凭一面之词就给来个盖棺定论,多么莽撞!这要换成我,可绝对不买账……”顿了一顿,复又道:“所以呢?凛王爷这是要再添一位王妃?”
景湛甚觉烦闷,只冷声说:“我不会娶她,但也不会扔下她不管,暂且先带回王府。”
君染意味深长地转着手中的酒杯,玩味的语调:“夜,你会后悔的!待你新婚大喜,我将送你一份大礼。”
“砰”伴随着猝不及防的一阵破碎声,景湛徒手劈开了眼前的一桌宴席,修眉如剑,凤眸寒彻,“景灏,你少给老子装蒜,宫中的那个突然冒出的女人是谁?东宫的事情你敢说和你没关系?瀛洲长公主的儿子,嗯?”
君染看着那一地破碎的残局,眸间有一瞬的恍惚,指尖慢慢摩挲着酒壶上的青花图案,口中喃喃,“天大地上,却没我一处安宁之地,什么狗屁身份,老子通通不稀罕!”若不是为了守护她,恐怕他真会从此躲进桃花源,再不入红尘世俗……
默了一会,他忽然坐起身,一改往日的不羁无形,沉静开口:“事到如今,我也没什么可以瞒你的,佳兰的事情是个意外,她的死我比你还要难过!……没错,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,因为上一代的恩怨,在死亡线上垂死挣扎了十余年……她要做什么与我无关,只是,如果有一天,你们两方陷入了厮杀……请容我退出!”
东帐内没点烛火,炭盆也早已熄了红火,女子斜靠在软榻上,身心俱疲。暗夜风影微动,一股凉风忽然吹动了她额际的碎发,惹得她远山秀眉微蹙,淡然开口:“出来吧!”
话音刚落,一个高大的黑影,忽然出现在她面前,笔直僵立,只垂首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