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七,仲夏大雩大祀。
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,每年由皇帝亲诣的祭天大典有天地合祀、祈谷大祀、大雩大祀、祭天大祀,无不极尽奢华繁复、隆重浩大。
皇帝郊飨上天,临驭九伐,仪仗可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。从各种幡幢、伞盖到玉辂、金辂,再到其后的仪刀、豹尾枪,浩浩荡荡,蜿蜒了一条长街,首尾不相顾。
苏鸢坐在轿辇上,也只能远远地瞧见安凌陌的玉辂。
一行人一直走到了天坛外,安凌陌的大驾卤薄缓缓进了昭亨门。
有礼部的人过来,见过礼,赔笑道:“请娘娘在天坛外静候,待陛下祭祀结束后,一同还宫。”
苏鸢隔着珠帘看着那人,良久才问道:“这是阮大人的意思?”
“微臣不敢为难瑾妃娘娘,”阮轻痕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,走到苏鸢轿辇前朗声说,“这是大燕礼制,后宫妃嫔非出身望族,不得入坛陪祀。娘娘见谅。”
阮轻痕身着青色罗衣赤罗裳,戴着六梁冠,腰间束着白色革带,绶环犀,挺拔如松,一身祭服都教他穿出了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的俊雅。
“礼制如此,本宫候着便是。”
阮轻痕道一声“委屈娘娘了”便回身入了昭亨门。
其他妃嫔官员都依次进去了,反而是孟贵人惦记着她,特意停下轿舆来宽慰她:“这礼制就是这样,苏妹妹不必放在心上。不过这祭祀大典的时间可不短,今儿又天热,妹妹还是寻个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候着得好。”面上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。
也不怪她得意,宫里的妃嫔只她苏鸢出身卑微,连祭坛都入不得。她们结怨在先,孟贵人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嘲讽她么。
“多谢姐姐好意。”苏鸢淡淡说。孟贵人针对她不过是因为妒忌,她在这宫中也不为争宠,一心复仇,有些个冷嘲热讽就充耳不闻了。
孟贵人看她面上淡淡的,冷哼一声便走了。
待孟贵人的轿舆走远了,旁边的黛兰恨声说道:“你才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呢!有什么好得意的,自己父亲不也只是个四品武将吗?”
玉竹笑她:“瞧这牙尖嘴利的,方才人家在时怎么不理论?”
黛兰气呼呼的,“娘娘受了委屈,你不帮着说话,还埋汰我,你干脆跟着她去承乾宫算了!”
“这事归根结底还得怪那个礼部的阮轻痕,当时就该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顿,”玉竹见黛兰真恼了,赶紧哄着。
苏鸢对身边的伺候的人向来温和,惯得玉竹黛兰几个口无遮拦的。堂堂朝廷命官、二品大员都敢直呼其名还要臭骂人家一顿。
黛兰反倒支吾起来,“阮大人是礼部尚书,按礼制行事也无可厚非。孟贵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才委实令人讨厌。”
玉竹盯着她笑,“你是看人家阮大人生得好看吧。”
黛兰听了面色微红,轻声嘟囔:“才没有。”
玉竹啧嘴,“不过真想不到阮大人如此风流俊逸,比起陛下来也不遑多让。”
黛兰笑嘻嘻地凑上来,“还是阮大人更有气质些,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陛下虽也俊朗,只是行事也忒不靠谱了,少了气场。”又凑到画棠跟前,“画棠姐姐,你说呢?”
画棠赏她一个爆栗,“我说你是活腻了,连陛下都敢议论。”
苏鸳静听了半晌,一笑置之,起身要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