遏云苑是全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。
戏班子里的小生花旦个顶个的嗓音清越,扮相漂亮,一时间在金陵城奇货可居,多少王孙公子的堂会都争着请过去唱两出。
可戏子到底是下九流,有达官贵人捧着是角儿,一朝人家不想看戏了,一只脚都能把你踩进泥里。
遏云苑是奉了懿旨入宫唱戏的,光大梨园,其风光可想而知。
赵太后寿宴这日天气大好,万里无云。苏鸢挑了一架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作太后的寿礼,上面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样,取个好意头。
在慈宁宫,赵太后笑盈盈地看着各宫的贺礼,韩妃的犀牛角如意,孟贵人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,赵佩弦半人高的红珊瑚树,无不价值连城、精妙绝伦。
孟贵人的禁足解了,在太后面前殷勤得很,福禄双全的话说了一堆。
苏鸢看着那株珊瑚树,赞道:“贵妃这株红珊瑚树真是力压群雄了,红珊瑚向来难得,这半人高的更是罕见,”又冲太后轻轻一笑,“鸢儿今日也借着太后的光开眼了。”
赵佩弦微哂,“东西都是其次,姐姐们对太后的心意也是一样的。”
赵太后满意地点头,“不早了,都去乾元宫赴宴吧。”眼神中带着一丝憔悴。
前日传来赵致松的死讯,说是染了急症,一夜之间就病死了。赵太后在慈宁宫听着消息还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回,赵佩弦好容易给劝住了,可才短短几日依旧清减了不少。
苏鸢心照不宣,赵致松死得惨烈,叫外头人听了免不得要议论,指不定要编排出什么话来,太后编出病逝的消息也是顾着赵氏的体面。
消息是假的,心伤却是真的。阮轻痕的手段真够歹毒,把人往死路上逼。
太后的寿宴设在乾元殿,精简得很。赵太后依旧为着赵致松的事伤怀,加之也不是整寿,就没叫文武百官来贺寿,就后宫里的人聚了一聚,宴会后再听一阵子戏也就过去了。
安凌陌恨赵太后恨得牙根痒痒,面上依旧得做个样子,早上还遣李愿往慈宁宫送了个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,在乾元殿也说了不少福如东海、寿比南山的场面话。
午宴上就教坊司的曲子绵绵不绝地飘着,座上的人都不言声,闷头用膳,气氛微妙。
孟贵人就琢磨着怎么讨太后的欢心怎么博皇帝的喜爱,眼光就在他们身上流连。赵佩弦最是个不谙心术的,对殿上的暗流毫无察觉。赵太后虽面带笑意,却掩不住眼底的憔悴,赵致松自戗的场面实在吓着她了。
苏鸢目光扫过孟贵人、赵佩弦、赵太后,转到安凌陌时才发现他静静地盯着自己已不知多久了,捏着一只酒杯,面色沉郁。
苏鸢同他对视一瞬,慌忙别过头去,再漫不经心地往那边瞥一眼——安凌陌正仰首饮那杯酒。
韩妃在一侧悄悄说道:“巧不巧,陛下给太后送的寿礼也是一架屏风,你和陛下真是心有灵犀。”
“陛下把太后宫里的屏风砸了,赔一架也是应该的。”苏鸢低声敷衍道。
午宴过去,一行人往畅音阁走来。
畅音阁是座卷棚歇山顶三重檐戏楼,顶上覆着绿琉璃瓦、黄琉璃瓦剪边,一、二层檐是黄琉璃瓦。阁内有三层戏台,自上而下分别是福台、禄台、寿台。
柴魁义早就领着遏云苑的人在畅音阁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