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天监择了日子,贵人汪氏的棺椁便由殡宫出殡,葬入妃陵。宫里头沸沸扬扬的汪贵人薨逝一事,总算是尘埃落定。
转眼间重阳都已过了两个多月了,早就说要回京述职的祁皓,总算是千里迢迢地到了金陵城。一大清早来勤政殿见过安凌陌,说了一阵子话,又被赵太后叫到慈宁宫回话去了。
祁皓跪在地上叩首,“微臣参见太后,军中琐事冗杂,耽搁了些日子,误了回京的日子,太后恕罪。”
赵太后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,“无妨,坐着回话吧。”语毕,有人搬了把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过去,祁皓谢恩坐下。
“皇帝今儿个晚上设宴保和殿,特意为你接风。”
祁皓恭声道:“臣惶恐。”眉眼低垂,看不清神情。
“爱卿这些年为大燕固守边疆,劳苦功高,不必过谦,”赵太后轻叹一声,眉心打了结,“还为着一件事儿,宴会上王公大臣有不少。哀家知道你晓畅军事、剑法卓越,寻个机会展露一下,不用怕旁人觉得你卖弄,叫那些个大臣也看看,你祁皓文韬武略,领不领得这十万兵马。”响亮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,手心有点儿疼。
祁皓是她从一个四品文官一手提拔起来的,授以兵权、委以重任,一举击退魏军,收复凉州城。又受封定国将军,镇守凉州十余年魏军不敢越界一步,如此赫赫战功足可媲美霍去病,朝中却依旧有酸腐之臣一封一封的奏章递上来弹劾祁皓。
祁皓一身盘领右衽的绯色公服,静静听着赵太后说话,面无表情。
“这些年朝中弹劾你的人不少,都被哀家按下来了。不外是为了你在凉州节制十万兵马的事儿,不是说什么功高震主、手拥重兵旦夕可反;要么就是说什么文官出身、节制兵马不合礼制,一个赛一个的荒谬。”赵太后轻哼一声,冷笑着说。
祁皓心头一跳,起身跪倒,沉声道:“太后明鉴,微臣受太后知遇之恩方有今日,唯以身许国可报万一,宁死不敢有反心!”抬眸看赵太后的神色,又一个稽首,“众口铄金,微臣愿交出兵权,挂冠致仕平息流言,以证此心。”
赵太后闻言讶然,起身将祁皓扶起,“哀家怎会不信你?祁氏一门虽世代书香,却尽是忠烈之士,单凭你父亲的铮铮风骨,哀家便可放心将江山托付与你。”望向祁皓,一眉一眼都像极了当年的祁宣城,一样的剑眉星目,只是祁皓戎马倥偬,比他多了三分凛凛英气。
慈宁宫内的熏香袅袅,哪管外头西风卷帘,只窝在室内不肯散去。
祁皓见赵太后怔怔望着他,有些发痴,轻声道:“太后褒扬,微臣必尽心竭力不教太后失望。”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,突然开始好奇关于赵太后同他父亲祁宣城之间的流言是不是真的。
赵太后闻言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,复又坐回那把黑漆嵌螺钿扶手椅上,过了良久,缓缓说道:“报国尽忠还是次要的,你父亲生前最是清高,受不得别人如此诟病。你得教旁人知道,你是天生将才赤子忠心,领兵并非越俎代庖,如此才能息了流言,不使你祁氏门楣蒙尘,不使你父亲九泉难安。”赵太后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伤感,冲祁皓挥挥手,打发他下去。
“太后教诲,微臣铭记于心。”叩过首便退下了。
画棠玉竹陪着苏鸢在御花园走着,临近便是听月湖,只黛兰在湖心泛舟,玩得不亦乐乎。
十一月了,天气愈来愈冷了,苏鸢淡淡道:“前些日子御花园里还有菊花可赏,如今也是芳菲尽谢了,还真是我花开后百花杀。”
“咱们院子里不是还有几株梅花吗,再过些日子便该开了,到时隔雪赏梅,指定好看。”玉竹笑着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