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氏德行有亏,不堪为后。
楠木矮案上是安凌陌册封沐凝兮为后的圣旨,教赵太后十个字便驳了回来。
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给沐凝兮看,若是赵太后不驳回来,他还真不知如何收场了。安凌陌敛着心底的笑意,一掌拍在案上,“简直是一派胡言!”
沐凝兮在一侧奉茶,“陛下息怒,皇后须得母仪天下、率先垂范,万万马虎不得。臣妾尚有不足之处,太后亦是为大局着想,陛下莫要为凝兮忤逆太后。”低眉顺眼地说着话,真有几分皇后的贤良。
安凌陌接过茶啜一口,“不允便不允,德行有亏一句却说得实在偏颇,枉你还为她说话。”语气依旧愤慨,立后一事却是不了了之,正遂了安凌陌的心思。
“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的,陛下若对太后不尊,大臣们难免又要唠叨了。”
沐凝兮恨得咬牙,赵太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,依旧处处挡着她的路,偏还得在安凌陌跟前作出副贤良大度的模样。
安凌陌轻笑,右手覆在她手上,“爱妃如此顾全大局,是朕之幸,亦是大燕之幸。”
正说着话,李愿自殿外上前来,躬身行礼道:“启禀陛下,邵陵王请见陛下,现在殿外等候。”
“外头热,叫进来吧。”安凌陌将青花瓷铃铛盅轻轻搁在案上,淡然吩咐道。几日前便见过安良甫的表章,说不日赴京,为安凌陌贺寿,不想千里迢迢,来得如此之快。
片刻的功夫,安良甫便迈入了勤政殿,穿了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,腰际是玉佩香袋,琳琅作响。跪地行礼,“参见陛下。”
安凌陌笑说:“不必多礼,君君臣臣是在外人跟前做样子的,私下里无须讲这些,坐下说话吧。”
正是盛夏,天气酷热,勤政殿却清凉异常,殿中央放有一方大鼎,鼎内是冰块,一旁又有两座风轮徐徐转着,凉气扑面而来。
安良甫在一旁的梨木镌花椅坐下,白净面皮上堆起笑意,“良甫赴京为陛下贺寿,一路马不停蹄,总算是没耽误了。”今日是七月初三,皇帝寿辰在七月底,他倒是谦恭,早来二十几日。
安凌陌轻笑,“朕同邵陵王虽是叔侄,却年龄相近,感情深厚。”望着殿下的翩然少年,不胜唏嘘,“幼时你跟在朕身后唤朕哥哥的情景尚历历在目,转眼便十余年了。”
安良甫微微一笑,颔首道:“臣幼时蠢笨愚昧,冒犯了陛下。后来被父亲听去了,怒不可遏,多亏了陛下求情臣才逃过一顿板子。”
安凌陌神色黯然,“只是今日,朕同你还可谈笑风生,大哥却……终究是物是人非了。”先帝生有六子,安凌陌是幼子,长幼有序,这皇位原本是轮不到他的,若非赵太后毒死他五位兄长,他便是一个闲散王爷,吟风弄月,何等惬意。
沐凝兮柔声劝道:“邵陵王专为陛下寿辰而来,陛下千万节哀才是。”眼若星辰,眉如远山,便是嗔怒亦是容色倾城,浅浅一笑足可颠倒众生了。
安良甫有些发痴地望着这位天子宠妃。
安凌陌含笑道:“听月湖的白莲开得好,今日闲暇,朕可陪爱妃去泛舟游湖了。邵陵王一路舟车劳顿,下去好好歇息吧。”话尾语气漠然,像是一笔饱蘸浓墨的狼毫,写至字梢,笔锋转淡,失了血色的苍白。
安良甫盘桓在沐凝兮面上的目光慌忙收了回来,拱手道:“多谢陛下体恤,臣告退。”起身欲却行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