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(1 / 2)

天欲暮,苏鸢安坐在御花园中一处小亭子里,不远处一片空地上昭华公主正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放风筝,她恬静地看着。

昭华公主母妃王氏难产而亡,皇帝垂怜,取名明月,又没有兄弟姐妹,更是被安凌陌宠得没边没沿的。

正是十六七岁的光景,姿容清丽,天真无邪,果真皎若明月。苏鸢漫无边际地想着,凉州城被屠之前的某个阳春三月,她一定也和父兄在郊外放过纸鸢,她那时的天真烂漫一定和此时的昭华公主一般无二。

“娘娘,陛下来了。”画棠在一旁低声提醒道。

苏鸢转头,果见安凌陌立在甬道上,明黄龙袍上的刺绣精致繁复,被橙红色的霞光映着,熠熠生辉。

金乌自他身后坠下,晃得苏鸢看不清他的神情,连忙上前请安。

两人的影子连在一处,分外亲近。

躲在他的影子里抬头望,才发现他面色冷凝。右手轻抚她的鬓发,语调寒凉,“皇后,朕真是错看你了。”

御书房,安凌陌站在一张金丝楠木翘头案后,冷眼看着垂首跪在地上的苏鸢。

偌大宫殿,除他二人,活物只有案上金丝笼囚着的雪白鸽子。

“祁皓借口诛妖后、清君侧起兵谋逆,势如破竹,已至徐州城下了。”安凌陌道,徐州距国都金陵仅一步之遥,徐州城一破,祁皓叛军便可直指金陵,大燕国危如累卵。安凌陌又念及祁皓谎报魏军来袭骗取朝廷粮草,竟是为了行大逆之事,心里愈是愤恨,眉心的结又深了三分。

“祁皓勾结敌国,谋取江山,人心所背,必败无疑。”苏鸢淡然道。

“祁皓驻地凉州距金陵千里之遥,隔了郢、青、雷数座州城,一夕便兵至徐州,”安凌陌一顿,凝视苏鸢,“朕听闻是皇后调离了郢、青、雷等州城守军的缘故。”

苏鸢叩首,辩驳道:“祁皓与北魏狼狈为奸,令魏国猛攻谭州。臣妾以为叛臣作乱尚不足为惧,雄盘踞一方虎视眈眈的北魏方是心腹大患,奈何谭州兵力薄弱,又军情紧急,只得从就近从郢、青、雷州调兵支援。”

狼烟四起,遍地烽火,拆东补西地去解燃眉之急,说来说去,都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燕国。

“祁皓自景宁元年镇守凉州,已有数十年,”安凌陌指节轻敲桌案,忽地话锋一转,“朕记得你是凉州人。”

苏鸢心头一紧,指甲死死扣着砖缝,竭力不紧不慢地说:“祁皓兵力虽有十万,但千里奔袭,必然人困马乏,皇城内的羽林卫足以将其一举绞杀。”

“你认识祁皓吗?”他逼问。

“待谭州烽火平息,各路兵马亦将赴京勤王,定不使陛下见罪于天下,为后世诟病。”她置若罔闻。

“够了!”安凌陌怒喝一声,举起金丝鸟笼向地上掷去,鸽子惊得满笼子乱扑腾,他犹不解气,一把将桌案掀翻,奏疏飘落满地。

这些冠冕堂皇、粉饰太平的场面话,自他登基以来就不重样儿地听了几十年,人人都不肯坦诚对他,都把他像傻子一样哄着。连他倾心爱着的女人都如此待他,他的一颗真心竟是一文不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