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妾今日路过坤极宫了。”沐凝兮摘下案上的琉璃灯罩,执起小剪刀剪了剪灯芯。
安凌陌身子一顿,听得沐凝兮轻声说着,“望见里头砖缝都生了野草了,有些荒凉,内务府的杜施敏也在场,亦是好一阵唏嘘呢。”
沐凝兮起身跪坐在案前,左手笼起右手的衣袖,右手纤纤玉指轻研着墨。
“空楼月惨凄,古殿风萧飒。到底不该是天家气象,臣民也免不得议论纷纷,坤极宫也该有位主子了,”沐凝兮抬眸看向安凌陌,盈盈一笑,“陛下说呢?”
安凌陌望了沐凝兮片刻,眸底溢出笑意来,“朕早有此意,尽望后宫,唯有爱妃可执掌凤印、母仪天下,”忽地眸光一转,有些气恼地说道:“只是朕一提此事,朝中那帮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就百般反对,说辞诹了一套又一套,烦人得很。”
屋外夜色沉沉,月华清冷,遇着紫辰殿的灯火葳蕤也一点点融开来。
沐凝兮受宠若惊地叩首,“臣妾才德浅薄,一不能襄助陛下,二不能绵延子嗣,万万不敢心存非分之想。”
安凌陌垂眸看着伏跪在面前的人,云鬟上斜簪了一支镂空点翠凤头步摇,一袭月蓝藻纹绣裙愈发衬得佳人肌肤胜雪,一截修长的玉颈露出,安凌陌冷眼看着,只恨不得一把掐断。
话至唇边,却是情意绵绵,“爱妃过谦了,爱妃才识品行朕是清楚的,世无其二。况且朕选立皇后,必是朕倾心所爱之人,无关其他。”安凌陌伸手扶沐凝兮起身。
倾心所爱,无关其他。蓦地就想起今日在咸福宫落荒而逃的苏鸢,还从未见她那般仓皇过,心底莞尔,眉梢也扬起笑意。
沐凝兮触到安凌陌的掌心,娥眉微蹙,翻过来细细看去,指尖都是细细的伤口,伤口窄浅,似是利器的划痕,“陛下手上几时多了这么些伤口?底下的奴才也太大意了,非得扔进慎刑司叫他们长长记性不可。”
安凌陌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笼回袖中,淡声道:“不碍事,莫要为难他们了。”
沐凝兮怔然,咬唇静默,晚风拍在窗棂上,案上的烛火闻声晃了晃。
“陛下仁义宽厚,对待宫人如此,对待臣子亦是如此。朝中不少老臣也是见陛下宽仁才愈发放肆的,”沐凝兮语音轻柔,眸中的冷意却森然,“选立皇后是陛下家事,臣子本不该干涉的,那帮老臣如此作为,怕是难脱胁迫天子的嫌疑。”
字字诛心,也不知胁迫天子的是谁。
安凌陌沉吟半晌,“爱妃所言甚是,只是朝中老臣大都有功于社稷,罢黜不得,容朕慢慢周旋,有朝一日定然册封爱妃为后。”
“臣妾谢过陛下,其实,”沐凝兮巧笑倩兮地倚在安凌陌怀中,“臣妾只求能与陛下日日相守、出双入对,位分品级皆是不在乎的。”
“朕明白。”安凌陌低声道。
香絮悬梁自缢了,还有慈宁宫的一个宫女也离奇去世了,也是赶巧,都挑在同一天了,闹得人心惶惶,都道是宫中有鬼怪作祟。
苏鸢高坐在一张梨木椅子上,底下站着内务府的内侍。
“无稽之谈,妖孽鬼怪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儿,底下人以讹传讹也就罢了,你们若是拿这话来搪塞主子,也太敷衍塞责了。”苏鸢将手中的黄色缂丝凤栖梧团扇重重拍在桌上。
那内侍慌忙跪倒,叠声喊着,“奴才是照着杜公公的意思来回话的,其余的事情奴才一概不知,娘娘恕罪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