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务府上上下下忙着皇帝生辰的事儿,寿辰当日礼节繁复冗杂,礼器仪仗宴桌舞乐都需事先准备好,才不至当天乱了阵脚。
内务府一处鲜有人至的小庭院,中央摆了一副棺椁,具是金丝楠木,涂了金漆,晾在院子里头。
棺椁五重,又涂了金漆,是太后丧葬的礼制。
杜施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,苏鸢沉着脸斥道:“你真是愈发胆大包天了!太后凤体违和,在慈宁宫修养,你这边就早早备下了棺椁,巴不得太后薨逝。”若不是今日来内务府偶然撞见,竟不知太后病重的消息已不胫而走,内务府连棺椁都备下了。
杜施敏叩头如捣蒜,“娘娘明鉴,奴才万万不敢咒太后,只是,只是……”如何辩驳都是大不敬的事,杜施敏涕泪纵横地告饶,“太后棺椁要上四十九道漆,每上一遍漆都须晾个三五日,四十九道漆涂完最快也得两三个月。内务府若不提早准备,若是太后猝然长逝,一时备不下棺木岂不贻笑天下。”
杜施敏膝行至苏鸢脚边,伏跪啜泣,“奴才是真心盼着太后凤体康健,千秋无期,只被这内务府总管的身份压着,事事都得考虑。娘娘千万体恤奴才。”说的倒是在情在理,感人肺腑。
院子里还有乌泱泱的一片人,都是制作棺木的宫人,跪了一地鬼哭狼嚎地告饶。
苏鸢环顾一圈,这么些人都发落了事情难免传到慈宁宫,不知又要出什么乱子,皱眉道:“罢了,今日只当本宫没来过,以后小心着些。”低头吩咐杜施敏。
杜施敏眼珠一转,道:“奴才叩谢娘娘大恩。”
画棠陪着苏鸢往回走着,日头烈,画棠撑了伞,苏鸢低声道:“此事千万不可教旁人知晓,尤其是明粹宫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。”
“奴婢知道。”画棠应道。
走在御花园内甬道上,夹道开着绯红海棠花,不胜凉风,微微颤着。苏鸢一侧头,就瞥见一朵海棠,姹紫嫣红中,唯它是纯白,如霜如雪的颜色。
顿住步子,浅笑说着,“枉费旁的花争奇斗艳,一片绯红反倒给它做了陪衬。”伸手去摘那枝白色海棠。
手将要触到花时,身后忽地伸了一只手出来,修长白皙。
苏鸢猛然回身,瞥见来人胸前的银丝暗纹团花便连忙退了几步出去,福身道:“见过邵陵王。”
安良甫勾唇一笑,依旧将那海棠折了下来,送至鼻尖轻嗅着,“娘娘认得小王?”
“王爷声名远播,妾身怎会不识。”苏鸢低眉静静说着。
安良甫轻声笑着,“声名远播。不用想都知道世人是怎么说小王的,不外是风流放荡、荒诞不经之类的,”目光落至一侧的画棠身上,轻轻蹙了眉,“可真是冤煞小王了。”
苏鸢心底不耐,敷衍道:“王爷是性情中人,想来是世人偏颇了。”
安良甫却不知趣,追问着,“娘娘识得小王,小王却不知得娘娘名姓,着实失礼,还望娘娘告知,免得教旁人误会小王不知礼数。”
“妾身名姓不足挂齿,王爷只需知晓妾身是天子后妃即可。”安良甫言语轻佻,苏鸢有些动怒,不动声色地威胁道。
以安良甫的厚脸皮,砸在脸上也是不痛不痒,照旧低眉含笑道:“娘娘既不愿相告,小王不问便是。”他近前两步,将手中的白海棠递至苏鸢面前,“君子不夺人所爱,况是娘娘这样倾城绝色的美人。”